言说行为标记的多语分析：事件编码视角

孔蕾 秦洪武

曲阜师范大学

语言学界划分语言类型最普遍的两种方式是谱系分类（genealogical classification）和类型学分类（typological classification）。前者依据的是语言间的直系传承和分支演化关系，后者是根据语言在某些参项（如音系、形态、句法、语义等）上的共性特征。

形态类型和句法类型是传统语言类型学对世界语言划分的主要方式。早期的类型学研究根据词汇形态特征，将世界语言分为屈折语（inflected/fusional language）、黏着语（agglutinative language）、孤立语（isolating language）和多式综合语（incorporating / polysynthetic language）；句法类型则依据句法关系，将语言分为分析语（analytic language）和综合语（synthetic language）。现代语言类型学尝试从更多角度观察语言：Greenberg（1963）主要参照语法内容，将语言划分为SVO、SOV、VSO、OSV和OVS等语序类型；桥本万太郎（2008）研究人类语言与地理区域的关联；de Haan（2011）根据时体范畴描述语言的类型特征；Hyman&Plank（2018）则根据音位系统归纳语言中的“语音对应规律”。

既有的类型学研究关注语言的静态特征，较少涉及互动性强的语用问题，如语用标记问题。语用标记的语义和语用信息丰富、形式多样，其形义组合方式也表现出语言间的差异和共性，既需要类型学解释，又能为类型学研究提供新的维度。本研究以言说行为标记为例，描述其多语编码特征，基于编码方式进行聚类，并尝试对聚类作出类型学解析。

2.1言说行为标记的界定和分类

言说行为标记（act of speaking markers）是指含有言说事件语义信息，表达言说态度或方式的标记，如例（1）-（4）中的honestly和briefly表达说话者的言说态度或方式：例（1）表达的是 I say that [P], and I am honest when I say this，例（2）表达的是I say that [p], and I express this in a brief way。根据Ernst（2002：70-73），在不同命题句前，言说行为标记的语义指向不同：在陈述句前，如例（1）中的honestly，表达言者在传递命题信息时明示出来的态度；在疑问句前，如例（3）中的honestly，表达言者希望听者提供信息时所持的态度；例（2）和例（4）中的briefly也表达上述两类事件语义。

本研究将表达言说态度或方式的标记统称为言说行为标记。言说行为本身就是言说事件，其语义为I say ADV that P 或 You tell me ADV that P，事件语义成分包括：言说者、言说行为、言说态度/方式、言说对象和言说内容（P）。

2.2 相关研究

语用标记研究分为对语用标记的历时和共时两个层面的研究。历时研究关注语用标记的演变过程（Brinton&Traugott 2005；董秀芳 2003；孔蕾、秦洪武 2018），共时研究多关注标记的分类和语用功能（Fraser 1996，2005；李治平 2015）。也有研究关注标记内含的事件语义属性，对比分析英汉语融合事件语义成分的方式（Kong&Qin 2017；孔蕾、文秋芳、秦洪武 2018）。如例（5）中的英语斜体和汉语划线部分都是表达相同意义和功能的标记语。英语可将多个事件语义成分融合在一个副词中，表层赋值的语义成分仅有“言说态度”；汉语中这类标记一般需要在表层赋值“言说态度”和“言说行为”两个语义成分（如图1）。图1呈现了从事件语义结构到句法的编码过程，借此可以清晰地观察到不同语言的形义组合方式。

一些语用标记含有事件来源，编码具有跨语言差异，捕捉这些差异有助于观察不同语言融合事件语义成分的方式，这对语言对比分析和类型学研究具有重要参考价值。

3.3研究方法

研究使用计量类型学（Quantitative Typology）的研究方法，基于多语经验性数据，确定标记编码的分类方法，然后通过聚类分析观察标记编码的类型特征。多语语料来自本族语语料库、多语平行语料库和双语词典。为最大程度地保证语料的准确性，语料处理经过四个步骤：首先从语料库或双语词典中获得语料，然后使用多种翻译工具验证语料的准确性，再借助专业词典对标记的语义构成和词性进行标注，最后作人工校对和二次标注。

为便于描述，本研究将语用标记按表层形式分为词汇、短语和小句三类编码方式，每一类编码包含次类。分类后按有无（0，1）二分计数频次，然后进行聚类分析，并将聚类结果与现有的类型学分类加以比照。

4.1言说行为标记编码方式的语系分布特征

本节观察言说行为标记编码方式在语系分布上的差异，表2是词汇式、短语式和小句式标记的分布比率。数据显示，就词汇式标记而言，比率最高的是乌拉尔语系和印欧语系，分别为0.367和0.348；比率最低的为南亚语系和汉藏语系，词汇式标记阙如。处于二者之间的为南岛语系、亚非语系和阿尔泰语系，其中南岛语系词汇式标记比率较高，达到0.255，亚非语系和阿尔泰语系稍低，分别为0.119和0.090。基于表2，各语系语用标记的词汇化程度可大致表示为：乌拉尔语系>印欧语系>南岛语系>亚非语系>阿尔泰语系>汉藏语系/南亚语系。就短语式和小句式编码而言，阿尔泰语系表现出小句式编码优势（比率为0.703），而其他语系则表现出短语式编码优势（比率均大于0.6）。

（未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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